人淡如菊

【殓占】青鸟 <上篇>

☆琴师x月相,后期有缚咒法老→月相成分

☆设定乱炖,背景杂糅,纯粹为了方便x

☆浮躁产物(。)



       一座尖顶塔楼,坐落在王城最偏僻的角落,建得很高,但在皇宫之下。


       一间阁楼,布置简洁,几乎被一架庄重的羽管键琴占满了。


       一扇天窗,容许春光与寒夜透露进些许。偶尔有鸟儿飞过,在窗棂上小憩,歪着脑袋听琴,偶尔用喙梳理羽毛。一曲终了,它们啄走木缝里的一颗面包屑,留下细声和鸣的余音。


       伊索欢迎这些小客人。相较于宴会上的贵宾,它们或许是更理想的听众。在聚光灯下为酒肉食客奉上易消化的助兴曲目,并不就比深夜的圣歌独奏更来得快意。


       人们会记住琴师的舞台,但除非是揣着诏书的使者,这座塔楼却鲜有人拜访。孤独令琴师的心冷净,也令琴的音色润泽。他享受精心打磨每一段乐谱、醉心于以指腹抛光每一支音符,而无人烦扰这一往往耗费许久的进程——谁忍心看到那位夫人因奏乐不完美而蹙眉呢?


       只是他在过去的数月里苦心演绎的这首曲目,恐怕要在新王的登基大典上奏响了。


       这将是一场盛会,夫人甚至也能出席,一赏他的匠心之作:不过是作为红漆托盘里丝绸盛着的一颗项上人头。


       而典礼的主角,他们的新王,奈布·萨贝达,当然乐意为他的庆功宴添些气氛。伊索也因此接到了新的调遣,一个月,二十八个昼夜,这是新王给予所有筹备者最大限度的宽容。


       如果仅仅是挑战颇具难度的曲目,王国最优秀的琴师倒不缺这份勤苦。只是若在仓促间有一丝怠慢,一旦出现瑕疵,可是掉脑袋的事情。


       即使并非极度爱惜生命,伊索也不会尝试以卵击石,他不必如此。死亡,会将他与他的羽管键琴分开。这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。


       这点烦恼,如同某个不协和的音符或某根不听话的琴弦一样,在整篇乐谱中鼓出不平整的虚泡。伊索试图抛开一切杂念,可收效甚微。那双戴着手套的修长双手停下了音阶练习,宛若敛合了一对薄翼在琴键上小憩的白蝶。


       伊索做了一个平缓的深呼吸,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,这一框空泛而寂静的景色多数时候令他满意,只是现在……


       他迫切需要一点灵光。


       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熄。从高塔曳下的淡青的一痕,在夜幕下它近乎半透明,撩动了伊索无焦的目光。


       落羽。


       莹洁轻盈的落羽,微风中轻颤的每一丝羽枝都拨在他隐秘的心弦上——伊索循迹抬起头,淡青的飞鸟穿过漫天的暗色映入他眼帘,在夜空下盘桓。


       伊索微微眯起眼睛,他确信自己从未在窗槛上见过这只鸟儿。


       战枭?不,它的存在让整片夜色都温润了些许,没有丝毫锋芒毕露的锐意射来。


       那么是一只迷路的金丝雀?可它的飞行又是那么优雅自如,与离笼的宠物那副惊惶的模样半分也不同。


       它是只不同寻常的鸟儿。


       青鸟掠过伊索的窗前,短暂地与他眼神相接的一瞬,那双宛如嵌于眼眶中的蓝宝石一般的眼睛,闪着睿智的光芒。在伊索失神的那一刻,它已经挥翅升上天空。


       伊索连忙起身来到窗前,追随它向上望去。青鸟驻足于从高塔窗扉中的手腕,伊索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位窗中人的身影上。


       啊,他看见了月光。


       月光望进了他的眼睛,它沐浴着一片薄纱。


       恰到好处。


       改朝换代的翻覆,在琴师的一方世界里也不过是狭小天窗外的一阵喧嚣。因此伊索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,才从脑海中捞取出些只言片语的印象。


       “它很喜欢。”


       那是高塔的主人赠予他的赞赏。


       原来他们在舞会上有过一面之缘。


       远在圣坛上的神官,也曾近来琴师的身边。青鸟站在他的肩上,对神官的转述表示肯定。比起舞池中摇曳的钻石的耀眼与鸽血红的灿艳,他的谦和令伊索并不必承受排斥的阻力。


       第一眼的好感往往意义深远。伊索难得的将注意力放在了生人上,看他离去,看他踏上圣坛,看他沐浴在月光下,向月神献礼。


       现今的王朝并不信仰月神。神官大抵是被新王撤了神职,发配沦落。伊索再看那座高塔,声色犬马随玉砖砌入地下,拔地而起的象牙塔竟似一座纯白囚牢。割去翅膀的神官,从此蜗居在这扇窗扉后,无法再做月神的侍奉。


       何以至此?


       曾经最受器重的宫廷乐师与至高无上的神官,现如今他们不过都是阶下囚罢了。


       只有因着这双全知之眼,受到格外的优待固然也是理所应当,尽管同处王城的边缘,将神官视为与自己同等的身份也是僭越。念及此处,对神官起的些相怜的心思,也都被伊索同方才的浮躁一并抹去了。


       琴师收下了青鸟点化的这份灵光,心中波动已恢复如初。白蝴蝶的翅膀翩动着,又落在了琴键上。


       囚于高塔、孑然一身,跌下神坛的他在铁窗后可曾抱怨他的信仰、他的青鸟?


       想必这位神官会以泪洗面吧——伊索面无表情地弹奏着,却在潜意识下,又抬头朝高塔瞥上一眼。


       他在聆听。从白衣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肘支在窗台上,托着腮,全心地欣赏。窗台上的紫藤萝在月光下开的茂密,看上去像是一蓬花儿捧起了神官的上半身。


       伊索微微的楞了一下——好在这首曲子他已很熟,不至因此迟滞。他并不是怀疑自己的技艺,只是想来神官的行为,似乎有不同寻常的深意。


       他的听众发觉了,冲着他微微一笑。


       神官,首先,确实是一位上品的听众。不久后他们二人都已将演奏与倾听视为习惯。他的姿态永远那样优雅,甚至与音乐相得益彰。这是从未有过的无声的默契,它并非是与助手共事的感觉——况且伊索也不喜欢旁人——但他的确从注视与聆听中获取了安定感。这不同寻常。


       每每伊索有要靠近他的趋势,这份优雅便化作可望不可即的警醒。神官曾是皇室的成员,身上牵着无数的瓜葛,若是他擅入其中,定然会被丝线扼毙。


       但这至少无法使伊索消除对那位久居高位的神官生出的一点兴趣。老实说,这是他生涯中极其难得的自寻消遣。神官像一个谜被关在谜面里。想来神官或许认识自己,但更可能对自己毫无印象。但伊索对他却知之甚少,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

       他们的第一次对话发生在不久后,


       “你在烦恼。”


       伊索听见了高塔之上的声音。

评论(10)

热度(49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